陳炳宏／台灣師範大學大眾傳播研究所優聘教授
話說2004年總統大選陳呂對連宋，藍綠各自歸隊後，輿論認為陳水扁總統連任路堪慮，結果當天電視選後開票，果不其然連宋一路領先；但等到中選會開票中心各地票數慢慢報進來後，電視業者發現事實並非如此，因此開始大量灌入陳呂票數，好讓兩者差距不會太大。但最後不知何故，中選會陳呂最終得票數是647萬1970票，但卻總共有九家電視台「灌爆」陳呂的得票數，亦即票數比中選會最終票數還要高，甚至有一家電視台把陳呂開到700萬票後，再一路把票數慢慢減回去，讓結果至少不會太難看，一路往下降的開票方式真的讓電視機前面的觀眾驚嚇到不知所以。
16年後，2020年1月11日總統大選當天下午4點後，我蹲在電視機前面搶拍各台的開票畫面，結果發現，TVBS在16:03搶先開出500多票，當年T台的說法是派有上千個工讀生協助報票，所以開票比中選會快。但我的問題是，哪一個開票所可以在三分鐘即開始開票或開完票？這跟有多少工讀生有何關係？接著16:41時，T台的蔡英文得票已破百萬，全台共開出180萬票。但這都還不夠誇張，當天東森新聞台在16:10分時，畫面即呈現蔡英文得票數已經來到599萬6145票，韓國瑜是320萬3850票，宋楚瑜是79萬8814票，三位候選人共開出近千萬票。不過這畫面只停留十餘秒即遭撤下，然後東森開始跑馬聲明說「因電腦發生故障，誤植數字，謹向觀眾致歉」等語。我的問題還是很簡單，哪個電腦故障會突然出現一連串數字？當時在16:10分看到東森這畫面及票數時，我終於能了解海濤法師說那句話的意思，因為票數都是假的，觀眾看得到票數，都是因為自己的眼睛業障重啊！
但2020年這事是特例嗎？不對，不對！早在2004年連宋對陳呂時，中天在16:43分就已經把連宋票數開到735萬1054票，加上陳呂票數，全台已經開超過1000萬票了，沒錯，僅僅43分鐘開出近千萬票。也就是說，灌票騙收視率這事到現在已經20年，電視台不僅不知悔改，還是繼續灌票。原因很簡單，因為看電視開票的觀眾總是哪台開得快就轉哪台，讓電視台能透過控制觀眾的遙控器以爭取收視率，結果當然就是賺到更高的廣告收入。
再看2022年九合一大選電視開票實況，今年灌票速度還是毫不遜色，民視、三立、東森、T台都還是在16:03就開始開出票數(真的是數十年如一日)，而這僅是我有拍到畫面的，沒拍到的則不知道還有哪些台也同時在開票。另外今年我也特別盯著中選會的網路開票畫面，想了解何時會有第一個開票所開出票來，結果等到16:48，中選會開票螢幕才有第一筆票數出現，但16:50左右，各台在台北市長都已經開出60萬票以上了，民視甚至已經開出80萬票。
從2004到2022年，電視台對用開票數字詐騙收視率換廣告收入的荒謬行徑，不僅沒有反省，且依舊樂此不疲，原因很簡單，只要還有一個觀眾不知道電視開票是假的，電視台就可以利用開票數騙到收視率，然後賺進廣告收益。所以問題癥結在哪裡？是電視台的問題嗎？是主管機關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的問題嗎？可能也是台灣民眾媒體素養的問題。
筆者關心電視灌票騙收視率議題已經超過20年，有人問我，有想出任何解決辦法嗎？老實講，歷來除了感受到狗吠火車外，還真的不知道能做什麼？只能利用各種機會到處跟民眾說明電視開票都是假的，講好聽一點頂多只是模擬的。讓電視台直到現在還對灌票荒謬劇樂此不疲的主因是，直到現在，因為電視觀眾不知道電視開票都是假，還是繼續哪台開得快往哪台轉，因此只要電視台可以透過領先開票數而騙到較高的收視率，從而賺取更多的廣告收入，電視台就不會檢討這樣的欺騙對觀眾權益的影響，以及對民主政治發展的傷害。
不過今年電視演出屏東縣長候選人票數錯置的爭議，藍綠痛罵電視亂開票，以致聽說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要介入調查(如果通傳會不查，歡迎藍綠立委提案調查，但立委會願意提案得罪媒體嗎？我是有點保留)。在此慎重建議通傳會要儘速要求各家有開票的電視台，繳交開票第一小時每十分鐘的計票紀錄表，以及所謂派工讀生赴各主要開票所的名單，以及其回報票數的方式(電話、網路)及票數紀錄，看看能不能釐清電視台開票的真相，然後再來集思廣益如何規範電視台開票及防範灌票？2024年總統大選轉眼近了，如果這事不趕緊處理，我又得準備如何將各電視台開票畫面拍照存證，這幾年真的已經拍到手軟了。
圖片翻攝：東森新聞CH51、TVBS NEWS、民視新聞網 Formosa TV News network、鏡新聞YouTube頻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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